《当父亲成为我心房里的一个词》

作者：高咏志

朗读者：单勇

父亲是个农民，读过6年书，嗜酒，耽文艺。

记得小时候，贫穷困扰着我们的生活。酒，属于奢侈品，当时供销社卖散酒，论两，用舀子量。我给父亲打过三两，半斤就算了不起了，至于再多，只有过年了。所以，七0、八0年代，父亲嗜酒，嗜的不是多么重，主要是重不起。后来，我当老师了，弟弟也长大了，不愁酒钱了，父亲的嗜，就成了他身体急速崩溃的引子。什么东西一嗜，就不好劝了，医生，子女，都说不动。父亲的身体不好，肝，心脏，气管，都相当薄弱。他每年冬末春初，都非常厉害的感冒一次，死去活来，痛苦万分。

94年，他再一次病倒，早晨我回去看他，我找了几件半新的衣服，买了些水果，走出不远，我又把衣服拿了回去，突然觉得送衣服不好，鬼使神差的一闪念。

坐老家的炕沿上，我给父亲剥了个橘子，剥第二个的时候，父亲坚决制止，父亲说，我怎就到了连橘子都剥不动了呢。吃晚饭的时候，弟弟说父亲这回可挺重，言语间透出不祥之感，我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，没事，哪年不严重一次？过去就没事了。让我此生再也难以挽回的是，父亲再也没有过来。第二天凌晨，在急促的敲窗声里我醒来，听到弟弟的话，爸爸没了。他，在熟睡中离去，谁都没惊扰。妻子说，半夜两三点钟的时候，我激烈地以头触墙，她费了好大劲才止住，我对此却全无知觉。正是那个时间，父亲离开了我们。

我远不是一个孝子，由于意见不合，我顶撞过父亲，甚至对于他的嗜酒、懒惰、坏脾气，生过嫌恶之心。但我还是长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，不能自拔。我想起了他对我的严和爱……

父亲的记忆力非常好，一部书看过，基本成诵，但讲出来要比看书生动多了。他说过书，古的，今的。我很小的时候，跟他串乡说书，遇到爱好文化的生产队长，我们就可以吃到大米饭和肉，每场还可以赚到5到10元钱，遇到之前我们就一个又一个屯子地走……父亲对文字和文艺，有很深的爱好。编快板，写对子，都切近现实，且挺顺溜，有些功力的。关于写东西，一次酒至半酣，他说了个观点，他说画鬼易，画人难，鬼谁都没见过，咋画咋是，人大家都熟悉，画不像，不像话。我知道这也不是他的创见，但父亲说出来，还是让我难忘。

父亲没的时候，51岁。我一直想写首诗，纪念他，也是释放我沉重的感情。虽然这个想法在心头萦绕不去，但怎么也写不出满意的东西。半年多过去，一天我喝了些酒，当时我正在构思一首叫《子夜的花园》的诗，但跟父亲一点关系没有。我突然又沉浸到对父亲的怀念中去，一下子把子夜的花园与父亲联系在一起，很快就写出来了，大概不到一个小时。我意识到，要写东西，只有真情实感是不够的，还需要跳出去，需要结构，需要语言，需要智性对感性的引领。当然没有真情实感，一首诗就失去了灵魂。诗也是一个生命，有着自己的血肉与命运。《子夜的花园》发在年《星星》七期上，那是我第一次《星星》发诗。也可以说，我是从这首诗，走上诗歌写作道路的。几年后，我又写了一首《父亲》，发在《星星》年8期上，后来收进了《中国星星五十年诗选》。有人统计说，我的诗出现频率较高的词汇里，就有“父亲”。

很长时间了，51，成了我忌讳的一个数字。我总是想法绕过这个数词。父亲已经去世快十五年了，他已经成为我心房中的一个词，但这个词却从来没有减轻过他的重量。这个词，一再出现在我的诗中，因为他仍然生长在我的生命里。

作者简介:

高咏志

年生于彰武，现供职于彰武县地税局。出版诗集《在生活附近》，获第四届辽宁文学奖，是阜新诗歌获此奖项第一人。

朗读者：

单勇（风云）

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，资深媒体人。文化部中华文化促进会专业朗读委员会常务理事、全民悦读全国阅读会联盟副秘书长、阜新市朗诵艺术家协会常务理事、阜新阅读会主席、全国省市多项朗诵比赛专业评委。曾获全国第四届齐越朗诵节优胜奖（十强）、阜新市首届朗诵大赛一等奖等，多篇作品在央广新闻中国之声等国家级媒体发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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